这是朱雀成为神君之后第二次踏入九重天的地界,没想到竟是为了求人。
看守界门的小将是下界刚飞升下来的,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,正缺点干柴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。刚巧遇见朱雀这新面孔,上下扫了她一眼,料她也是刚飞升的,于是端足了高人一等的架势:“何方人氏,来此作甚。”
她笑了笑,想起第一回来九重天时,就在这打了一架,幸好这些年她修身养性把脾气养好了不少,若放在以前,早把他扇回娘胎里去了。
“九重天还是这样啊,喜欢仗势欺人。”朱雀轻蔑道。
那守卫正要呵斥她,就被冷冷扫了一眼:“南虚,朱雀。”朱雀二字狠狠砸在他耳边,轰然炸开。
守卫脑海中闪过许多关于她的传言,吓出了一脑门汗,赶紧赔不是,恭恭敬敬请她过了界桥。
另一个老守卫早认出了朱雀,只是不敢正面交锋,躲远了去,看她甩袖离开,才敢走回来。“平日里看你威风的很,逃命倒也是不含糊。”新来的守卫嗤之以鼻。
老守卫伸手往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,骂骂咧咧:“你知道什么,神君是什么,神君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物,碾死我们跟玩儿似的。其他神君也就罢了,可她是南虚天的朱雀神君啊。你知道为什么如今各界的神君加起来不到二十个?”
新守卫摇摇头。
“一是神君难修,二是当初九重天征战各天界,出征的数十位神君生生被南虚天拼没了一半,她那时还不是神君,杀起神君跟斩草一般。”老守卫指了指界桥,接着说:“更别提她成了神君,那时候有个神君说了她几句不好的话,被她活生生打残了。”
老守卫背着手摇头,神情颇有些感慨:“要不是最后南虚天降了,我们恐怕都回不来了......”
朱雀过了界桥,便到了一个大殿之中。殿中设了不少书案,每个书案前都排了一队人,那些人低头与书案上做记录的人说话,那人便给他们一样东西,拿了东西再自行离去。
朱雀看得茫然,殿中站着的青衣男子上来行礼,说道:“拜见太师傅。”见她神色,便解释道:“九重天飞升的人多,各司的人要去什么地方便来此登记,再领一只灵兽坐骑便可来去自如。”
青衣男子是她大徒弟的弟子,因其在九重天任职,掌管诸天各界的刑罚,人人称其司刑,日子一长昔时的名讳也鲜少人知了。
她嗯了一声,说道:“九重天是越发有众天之首的模样了。”说完,眸光又暗下来。
司刑赶忙领着她到人最多的书案前,那管事的低着头呈上来一把漆黑的哨子,司刑接过。心中暗笑,平日里就这行兽司的最看不起人,果然借着太师傅的名声,也让自己在他们面前威风威风。
行兽司给了他们一顶云车,由六只踏云马牵引,这是他们脚程最快的灵兽了。
路上,朱雀想起方才书案前的那些人好像全是女仙,便问司刑缘由。
司刑笑说:“昼阳神君名声在外,相貌生得又是一等一的好,虽说一直避不见人。可对那些女仙来说算是离得最近的一位神君,个个都争着要去不见山修习呢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司刑算了下,即使是脚程最快的灵兽要到不见山也得跑个三天三夜,他把这事告诉朱雀。
朱雀正闭眼假寐闻言点了点头,道: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你觉得身为神君不必事事都按着九重天的规矩走,想去哪儿何必还要通过他们。”
司刑:“太师傅明察。”
朱雀摆摆手,有些嫌弃:“不过在九重天待了几年,怎么性子养得比你师傅还要迂腐。我们此行是求人办事,在别人的地界上,自然要做得周全些。”
司刑颔首称是。
三天没日没夜地赶路,几匹踏云马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,好在第四日清早到了不见山。
司刑驱散了那些踏云马,就见朱雀双手环抱,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,轻声念着石碑上的字:“不见山?”
话音刚落,石碑背后的迷雾散去,一段光秃秃的小路浮现出来。
司刑也算是这儿的常客,领着朱雀轻车熟路地找到一棵参天大树,司刑率先从树干的位置穿过去,朱雀紧跟其后。
入目的先是一片挺拔的翠竹,林间的风推动翠竹发出一阵飒飒声,他们沿着林间铺就的石阶往下走,看到几间被竹篱围起的竹屋。
院中的白衣男子听到动静,手指微收,双指间的莹白棋子顺势滚进了他的掌心。一头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系着,剑眉凌厉,星目朗朗,一举一动俱是风流。
司刑此刻心中十分理解那些女仙,昼阳君是真绝色。
“朱雀神君,好久不见。”昼阳道。
朱雀心中那些往事一件件涌上来,喉头似有一团湿棉花堵住了,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:“是啊,上一次见面还是五万年前了。”
司刑吃惊:“没想到,太师傅与昼阳君还是旧识。”
朱雀收起情绪,面色早就如常:“几面之缘罢了。”
昼阳与他们围着石桌对坐,微凉的指尖在木制的棋盘一下一下敲着。
朱雀面前的杯盏散出丝丝雾气,她也不多卖关子,也实在是不会和别人打哑谜:“我这次来,是想请你帮我救一个人,我知道有些唐突了,只是这个人对我很重要。你若愿意帮忙,无论成败,要什么我都能答应。”
“救人?”昼阳一挑眉,似笑非笑地看向朱雀。
他曾经见过她几次,在很久以前,隔着几万的兵马,这个女子浑身是血带着众多妖族杀出重围。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,在天族军中还流传着她杀神的名号。
只是没想到杀神也有这么低声求人的一面,要是被他那位师兄看见了会怎么样?
昼阳虽位及神君,却也说不上多稳重,多少还存了些捉弄人看热闹的心思。“不知朱雀神君要我救什么人?报酬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,我听闻南虚有一把流火剑,灵性非常,不如借我使几天。”
朱雀几乎是没有犹豫,白皙的掌心摊开,一把通红的剑随即出现。手心握紧,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,带着些留恋。流火是用她哥哥的骨炼成的,意义非凡。
她将流火推到他面前,神色坚定:“我要你救我徒弟。流火,我希望你能善待它。”,她早为那人安排好了一切,包括身份,对外就称是她的徒弟。至于其他的东西,只有南虚人知道就够了。
昼阳自然知道这把剑的来历,只不过是想试探,看看那个人到底有多重要。答案,出乎他的意料,朱雀做到这份上,显然是要豁出去了。那朱雀既然这么豁得出去,送到手边的东西,也没理由不收了。
意识到朱雀不愿多说,昼阳转动手中的瓷杯,目光微微一亮,玩味道:“神君来的时候经过重明台了吧。”
下巴微抬,示意他们身后有人。朱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瞧见他师兄扶桑正站在竹篱外,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,不似从前那般有朝气了。
一时间,朱雀像是又回到了那处战场,耳边是兵器的破空声和将士的呐喊声。而那冰冷的枪尖仿佛正抵着她的咽喉,他骑在马上,眼底尽是冷漠,只和她说了一句话:“你们输了,投降。”
回过神来,朱雀对着昼阳道:“既然昼阳君有客人,那就等昼阳君什么时候有空了,我再接你去南虚救人。”
话音刚落,她便起身走了,浑然当做没看见扶桑。
司刑垂首跟在她身后,大气都不敢出。神君是何等稀罕的人物,今日就给他撞见了三个,还是有旧日恩怨的那种。
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风波,说不好哪天就被灭口了,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还好还在。
看着她走远,扶桑却一步都不敢踏出。
昼阳摇了摇头,叹口气。走到门口,拉好门,仔仔细细上好了锁,再走到他那头发丝都透着萧索的师兄旁,“跟上吧,她有求于我,我跟在她后头她不会说什么的。”
扶桑低声道:“多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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